發文作者:Albert Tzeng | 2010/07/06

政治場域的品格侵蝕

朱學恆在網上貼文「不擇手段,焉談人道」,批判廢死聯盟說謊,看了很感慨。真相我仍不清楚,朱學恆查找資料提出質疑的效率與速度也令人佩服,但是這位網路時代教主的聲音傳播迅速,不是許多老一輩的對手能夠追的上的。以前也曾看過朱學恆寫出讓我深不以為然的文章,對於這一篇,我仍然不敢輕率照單全收。

只是我會想起,見過許多有崇高理想的改革者,面對現實政治許多壓力,往往因為人力時間物力的不足,而在程序正義上有所妥協。我曾在幾個場合,跟某些改革者為此發生過衝突,我極重視程序上的integrity,但其實心理是能同情理解他們,在時間壓力下,能作的選擇也很有限。

說謊,是我不能接受的,但是我也見過一些公眾人物,說了「比較需要費神解釋的」實話(很多實話不能被簡單呈現,要理解,要能要耐心傾聽),馬上被媒體斷章取義,然後在病毒式的口語網路傳播中,蒙受巨大的誤解。有些經驗老道的人,就會認為,堅持說實話是天真,在政治現實上,要說實話,需要先有理性平靜的聽眾。

另外像文中所提的釋憲案,當時新聞出來時,時間的急迫性我可以想像。雖說有一個「聯盟」頭銜,事實上真正能付出時間心力的也就幾個人,「不可能」有足夠人力,能夠親自找上每個受刑人家屬充分溝通。那站在他們的立場,來不及溝通的人怎麼辦?要不要寄發資料給他考慮?還是就放棄?萬一日後那些家屬質問你,提釋憲時怎麼忘了他們,你要怎麼回答?

以前在立法院工作時,就覺得,這種權力運作現實壓力,太大太喘不過氣。我發現,能在這種場合活下來的,不管是政治人物還是倡議領袖,都不能只靠著理念,而是必須看得懂這個不完全理性的體制,如何運作,如何生存。只是這種生存,必然牽涉到對一些簡單對錯價值的妥協,於是在對錯之間,越來越灰色,越來越模糊,結果往往是用結果來詮釋過程– 如果結果做出了對人民有貢獻的事,你說那是懂得政治運作的藝術,如果沒做成,那就是欺騙百姓。只是政治上的功過,又往往是到了蓋棺,你都不見得能論定。

這也是為什麼我離開政治圈。我希望可以輕鬆一點地說實話時,輕鬆一點地堅持自己的信念,不需要考慮那麼複雜的效應計算。但是,我也對於越來越覺得,動輒說政治人物「被權力腐化」的批評,太廉價、太天真。

2010.7.20 補充

Comment Received on FB:
不過,其實我覺得正因為是政治人物,人民賦予了權力給你。
更應該自己有所節制,而不能只是說權力腐化太天真…
如果承受不了而離開了政治圈,也只不過是你不適合這個地方罷了…

Albert:
「節制權力」是個看似簡單的原則,不過實踐上,卻跟「領導魄力」之間,呈現一種不容易劃清楚的辯證關係。權力用過了頭,就會遭致濫權之譏(陳水扁是一例,郝龍斌有時有種傾向),但節制過了頭,又會被批評「被人民賦予了權力,
卻不懂得怎麼用」(馬法匠經常被批評的版本之一,之前王建煊在政壇上的施展不開,也是一例)。

有人以為法律已劃好了線,現行法令似乎也對於每個政治職位的職權都有清楚劃分。但實際上,民選政治人物的責任之一,正是要審度時勢,積極調整法律架構中的不適用處,跟法體系之間也存在這種持續拉扯的辯證關係。更何況,太多的政治實務涉及的法律詮釋,總有出現爭議見解的空間。法律體系實際上的準確度,遠沒有遠遠看起來時那麼清晰。

我前文隱藏的主要看法,就是,政治運作現實中,必然存在的一些不容易清楚劃分黑白對錯的作為。所謂的「腐化」,很多時候,是拿著一個外在自以為清楚的標準來檢驗的結果。如果想要把這一切疑似腐化的元素刨去,最後可能會造成一個無法運作的政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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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應

  1. 嗯~的確要說實話得要有理性平靜的聽眾,要完成理念就得先懂得在這不完全理性的社會下生存,才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念,而且不一定會完全一樣,有太多實際上運作的困擾還有不同利益的干擾!

  2. 要有个解决的法子就好了 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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