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文作者:Albert Tzeng | 2010/07/02

我追求的社會學寫作

前言:兩段文字,第一段是寫論文中的呢喃,第二段是幾天後,回應老友 Sandy Liu 對於「學術論文」與「發表宏論」分界的看法

1. 勇氣的退潮

“曾一再再地想像思辯,我追求的社會學寫作,有什麼樣的可能?我渴望能多一點文學,多一點想像,多一點在鉅關結構、社會機制,與微觀生命體驗中的穿梭,多一點敘事上的從容鋪陳。但真到坐下來論文,算著字數限制,想著論證結構,綁手綁腳鋪陳幾千字回頭一看,還是又下意識地縮回到保守的安全範疇,躲在實證經驗的盾牌後頭,堆疊著工具性的證據積累,壓縮著批判性的創造可能。這不是心靈的怠惰,而是勇氣的退潮。畢竟博士論文,是要給人審查、給人評鑑資格,給人決定有沒有雇用的價值的文本;其臣服於學科的規訓文化(而且可能還只是某幾種版本)、學界的制度慣性。走這條路,創作的自由,似乎得先用這一塊塊不大刺眼的磚
慢慢鋪出來… "

2. 學術論文規範的質問

Sandy 你說的我知道,不過我最近想法更radical了,一直在反省,所謂「學術論文」的規範型塑,在其歷史演化中,扮演什麼知識社會功能,我們繼受的這一套(好吧,我接受過三套)「專業」訓練,好處是什麼,盲點又是什麼。

大方向上,學術規範的形成,是在專業社群內部降低溝通成本,讓知識的進展,能夠更有效率地追求特定典範象對於知識的想像。在越靠近科學的領域中,例如化學、實驗心理學、神經生理,越強調方法上的嚴謹,強調有幾分證據、說幾分話,越強調不要涉入作者本人的主觀判斷。

我有一度也將這套實作標準與內醞價值內化了,形成一種信仰,並以為能清楚區便學術論文與一般文體間「應有」的差異。不過這些年,讀過某些寫給「一般人」的社會學書籍(例如之前在版上推薦過的Richard Sennett),發現對我的啟發遠大於某些看似嚴謹卻不知所云的論文,我才回到「知識目的」的原點,重新想這個問題。

以我自己現在「選擇追求」的(特定某一種)社會學寫作,他必須立基於紮實的經驗證據,對於研究過程的充分反思,但是對知識生產的最終結果,又對需保有對知識「公共性」的承諾,也無法迴避介入政治(我特別喜歡Bourdieu 說的,社會學是一種Martial Art)。而對於後兩個目的,檢視證據與與嚴謹推論是基本的素材,但是更重要的是價值上的選擇,用想像力與畫面把這些串在一起,以及儘量用一種進入障礙不要太高的語言展現(才能被閱讀)。

這樣的書寫,追求的不是絕對正確的真理,而是社會過程中,多元價值與生命經驗的呈現,是對特定知識言說霸權(例如愛黨愛國,女人的天職,大學的國際化,全球化下不可避免的結果)的鬆動,是對於看待問題可能性的擴展。因為有很多對於人很重要的東西,必須被書寫,被言說,才有能參與政治折衝的可能。而關於所謂真理的科學說法,也往往太容易被社會上的權力建制收編。

我本身不是跟學術論文的規範為敵,學術論文的條條框框,如前所述,在特定知識領域中有其功能。只是我覺得,我必須不斷自問,在這些條條框框中,被切掉的,那些沒有辦法被言說的是什麼?以及,透過這樣的規範寫出來的東西,能被
誰閱讀?是不是我希望的讀者?這種閱讀,對於我投入求知的初衷,又有多大的聯繫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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